选择

作者：郭金勇

已经两天又两夜多两小时了。马卫盯着电脑屏幕上灰色的QQ头像，虽不死心却也无奈了——高山雪莲仍未上线。

这都是马卫如实告诉了她那个消息所至的。该不该将这一消息告诉她？当初马卫也曾经犹豫了很久。不说吧，事实无法纸包火；说吧，就是眼前这一预料的结果。

唉！这样也好，至少我可以问心无愧。

马卫关了电脑，仰面躺在床上。晚上十一点了，也该休息了。可一闭上眼，马卫的脑子里全是高山雪莲的影子在晃，他们聊的最后那几句话以及她发的最后一个表情，尽在他脑屏上显现：

“我将要去四川地震灾区援建。”

“啊？有点突然。什么时候去？”

“五天后。”

“要多久？”

“三年。”

“这么长？怎么会派你去？”

“是我自己主动报名的。因为我是一名共产党员，因为我是一名退伍军人，因为我是一名有责任心的男人！”

高山雪莲发来一个翘大拇指的表情，表示赞赏。

“听说那边山路崎岖，余震很多，也不知道土地爷会不会再发脾气。我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来。我考虑了很久，觉得还是应该如实告诉你。”

高山雪莲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，随后什么话、什么表情都没有了，两天又两夜多两小时了。

马卫退伍后，在小县城的一个部门当办事员，三十二岁了还没找上对象。家里父母为这个独子的婚事焦急着。去年上半年，他在网上结识这位网名叫“高山雪莲”的女孩。她是邻省安徽人，在她老家的一个企业上班。通过一年来的网络视频聊天，俩人感情发展很快，准备在下一个月见个面，以便决定是否确定恋爱关系。

高山雪莲在网上沉默了两天两夜。一定是害怕了吧！马卫想。这也是人之常情。人的感情瞬间就会改变，何况还要等三年呢？何况还有那么多不确定因素呢？这样结束了也好，自己在那边工作可以无牵无挂了。只要她幸福就好。

该交接的工作都交接了，马卫到办公室其实也没什么事了。他再次打开QQ，发现高山雪莲仍然未上线。聊天记录最后一条，仍是她发过来的那个笑脸表情。马卫觉得这个笑脸，比蒙娜丽莎的笑还难捉摸。

“马怀！”听到这一特有专用称呼，马卫仿佛突然遭到了强电流的冲击，人“嚯”地站了起来，呆了两秒钟，又重重跌坐回椅子上。他伸出右手，暗中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。

当初网上初遇自我介绍时，马卫五笔输入把“卫”输成了“怀”，“马怀”也就成了她对他的特有专用称呼了。

在网上失踪两天又两夜零十二个小时的高山雪莲，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。她不施粉黛却不失娇羞，披肩黑发简单束成马尾，笑眯眯的脸庞尽显青春美好，笑眯眯的眼睛深邃而明亮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怎么来啦？”马卫激动得结巴起来。

家乡四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，适合散步。俩人沿着蜿蜒县城而过的永安溪绿道，边行边聊。马卫有太多的话要说，也有太多的话想听。

在马卫听来，她的话如鼓点，敲得他心脏“嘭嘭”响，但所有话又似乎都敲在鼓边上。他最想听到的敲在鼓心的那一锤，却始终没有听到

也许这是今生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吧。马卫心里想。

用过简单的中餐，雪莲突然说：下午能带我去你老家一趟么？

马卫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，心想：“是想看看我家里经济状况？有必要么？”但一张口却说：“你若想去，当然可以。”

马卫的父母正在为独生子赴川三年援建的事心疼得泪眼汪汪，见儿子突然带了个女孩到家，急忙挤出笑容让座。马卫的母亲连连责怪道：“这孩子，也不早说一声，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啊！”她连忙吩咐马卫的父亲去城里菜场买些菜来。

雪莲忙说：“伯父伯母，您别忙。我今天来看看你们，是……”

马卫和他父母都支楞起耳朵来，尤其马卫，他知道敲在鼓心的一锤来了。

“是想让你们当面见一下，是想知道将来我做你们的儿媳妇，你们是否同意……”

马卫一下惊呆了，眼泪“哗”一下就出来了。

马卫母亲紧紧拉住雪莲的手：“闺女，好闺女。我们是哪世修来的福气。可他……他……你可考虑清楚呀。”马卫母亲又忍不住摸起泪来。

雪莲平静地说：“马卫都已经告诉我了。这是我人生大事，这两天我也考虑了好久。马卫三年不回，我会尽快在这边找工作，可以经常来看你们。我会等他回来。”

马卫刚擦掉的眼泪又冒了出来。若不是父母在，他一定会紧紧地抱着她。

马卫真的紧紧抱着她，是在他圆满完成任务、平安回来那一刻。他在她耳边轻声问：“当初是什么让你做出这么伟大而英明的选择？”

雪莲认真回答道：“是你那句‘有责任心的男人’